捕捉一只野生男友

一追求进行曲A.风中的费洛蒙

1

我叫陈小撸，男友C博士在读，他是我费了吃奶的劲儿追来的，这过程既艰辛又坎坷，还不要脸。

我和他初次相遇在羽毛球场。那是我大二的第一个学期，有一天羽毛球社学姐上门招新，问我们有会打羽毛球的吗。我随口便答：“羽毛球谁不会呀？”于是她便拿出一张入社申请表要我填了。

这么上赶着肯定有猫腻，再说我根本不想参加什么羽毛球社，像我这种资深懒癌患者能靠歪着绝不直着，能躺着绝不站着。虽然我体育课选的也是羽毛球，但那是因为我没选上交谊舞，最后在气功和羽毛球中，我被迫选了后者。

我礼貌地回绝她说：“我已经加入了别的社团。”

但学姐毫不在乎地说：“那有啥关系？社团多多益善嘛。对了，你知道A君和B君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室友蒙奇奇从厕所冲出来大声说：“知道啊！我知道B君！他长得帅呆了！”

学姐甚是骄傲地说：“类似A、B这样的同学啊，我们社里多得是。”

听她这么说我将信将疑地接过了报名表，甚至产生了要填写的冲动。

大一时，我加入过一个叫“觅食小分队”的社团，社里唯一的活动就是聚餐，在各种饭馆聚餐。一共十来个成员，五六个男的，七八个女的，全是歪瓜裂枣，统共聚了两次我就再也不愿意去了。

“真的都像A君和B君啊？”我问。

“那当然，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拥有六块腹肌的那种。”学姐气定神闲地答。

受到那幅美好画面的蛊惑，我赶紧找笔填表，边填边吹嘘自己羽毛球打得有多好。

B君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但我知道A君啊，长得跟张震差不多。

学姐还说了，如果我们通过了社内考核，就能进校队，还有机会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当时我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以为我进校队基本是有谱的事，不属于异想天开。抱着和“张震”并肩作战的美好愿望，我开始积极备战准备冲击校队了！

只是学校羽毛球馆永远是稀缺资源，场场爆满，永远找不到空的场地。学姐给我支着儿说，有几块场地是羽毛球社的固定练习场，如果我对学长学姐们嘴甜点，说不定能跟着蹭蹭场子。

于是想见A君的我和想见B君的蒙奇奇问隔壁借了副球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2

我们在场边观察了一会儿，社里固定的练习场有三块，其中两块都有人在进行双打，只有一个场地是两个男生在练习单打。我碰了碰蒙奇奇说：“两个人就占一块儿场地，也太浪费了，要不我们跟他们资源整合一下，组个混双吧！”

蒙奇奇有点胆怯，说人家打得那么好，就咱这臭技术，不合适吧？

我不以为然地说：“谁臭啊？我技术好着呢！”说着便觍着个“囧”脸去了。

当时那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我趴在网架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找了个球出界的机会，凑上去说：“学长，我们有两个人，能和你们一块儿打吗？”

那位学长一边捋着球上的毛，一边打量我和蒙奇奇。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场对面的男生抢先发声了。他隔着网，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冲着我们说：“不行！你们上那边玩去吧！”

这位将话说得斩钉截铁并毫无余地的，便是C君了。

可我哪是轻言放弃的人，我没理会C君，厚着脸皮对着捋毛的学长说：“试两拍吧，就试两拍。”

“那……就两拍啊。”捋毛学长示意我们上场，对着场那边一脸不情愿的C君说，“累了，歇玩会儿。”

于是我和捋毛学长搭，蒙奇奇和C君搭，但她基本可忽略不计，因为她全场没碰过球，球过来了还总缩着身子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玩丢沙包，不一会儿她就自动自觉地靠边站了。

但即便在1V2的情况下，神勇的C君也未落下风。他好像有点看我不顺眼，总往我这边打追身球，那球速快得我连球在哪儿都看不清，身子根本移动不开。有时候他一个跳杀过来，球拍和身子都要飞出去了，还没十分钟我就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如牛了。

后来我问C君：“我在你生命中第一次闪亮登场打的那场球，技术怎么样？”他很客观地说：“不怎么样，在业余里也是烂透了的，真佩服你敢上场的自信。而且你老半蹲着，还总往地上扑，我老觉得你是在练蛤蟆功。”

什么玩意儿，当时我还觉得自己超水平发挥了呢！

最终实在体力不济，我灰溜溜地退下场来，盘着腿坐在场地边上观战。看着看着我帮他们当起了裁判，在场边乱喊“出界”“界内”“擦网”，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C君数次对我投射过来复杂的眼神，我估计他当时可能是在想：这人玩得挺嗨呀。

我喊得口干舌燥，看见场边放了几瓶矿泉水，我猜那是社内福利，于是我便随手拿起那唯一一瓶鹤立鸡群的宝矿力水特拧开喝了。

中场休息时C君跑到场边拿水，他可能也看上那唯一的一瓶宝矿力水特了，因为他走过来弯腰顺势一捞，在原先摆放宝矿力水特的位置上抓了个空。

他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抱着汽水瓶冲他甜甜一笑。他皱了皱眉，表情有点困惑，但也没说啥，退而求其次地拿起了一瓶矿泉水。我估计他当时可能是在想：这人谁呀？满场胡说八道还喝我汽水？！

反正那一次后，我对C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长相并不惊艳，但五官齐整，眼底眉间自有一股子逼人的英气，一看便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年年得“三好学生”奖状、《学生手册》上盖满了小红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苗子。

但更重要的是，他球技超棒，连蒙奇奇这样的菜鸟也能看得出：我那个搭档比你那个厉害不少呢。

他的步伐蹑影追风，挥拍力拔山河，那一拍扣下去，汗能甩我脸上，风能掀起我的刘海，直到走出球馆我仍能感觉到那阵风萦绕在脸畔，带着浓烈的费洛蒙，整个空气都让人心浮气躁的。

3

一来二去的总去球场蹭球，我和C君熟稔起来。

有天在路上碰到了招我入社的安心学姐，她说周六我们学校和某学校有比赛，问我去不去看。我问她谁参加了，她说了几个名字，我一听有C君，就动了心。

后来周末我还真去了，当时场上好几队在同时进行，我就跟着C君的场子跑。他赢了第一场后坐在椅子上休息，我跑过去狗腿地问他：“手酸不？腿酸不？”他把腿往旁边空着的椅子上一搭，说：“酸！”然后乐着瞅我。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大毛腿，有点下不去手。于是我扯下他脖子上搭着的毛巾，铺在他腿上，蹲在地上卖力地一通胡捏乱按，边按边问他：“怎么样？”他闭眼冥想了一会儿说：“不怎么样。”

这时又过来一个学长坐边上了，说：“哟，还有马杀鸡服务，给我也按两下。”

C君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说：“腿上穴位可多，你小心她给你点了死穴。”

我一听不敢按了。他抖了抖腿说：“哎，别停，我不怕点死穴，不过你别光按一条腿，都按肿了，换条腿接着按。”

我十分无语。

准备上场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大拇指在我额头按了一下。我莫名其妙，问他：“干吗？”他笑着说：“给你点个赞。”

我心一动，默想：集齐九个赞能召唤出个男朋友吗？像他这样的就行。

C君又打了三场才进到决赛，而对手运气绝佳，轮空了两轮。

决赛最后一局，两人比分交替上升，抢赛点紧张得人心脏病都快发了，最后因为C君一个发球失误终结了比赛。他当场就把拍子摔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我也莫名地觉得心疼。

蒙奇奇在边上说：“看不出他得失心还挺重，不过是场小小的校际赛嘛。”

我白了她一眼说：“你懂个屁啦！”

看着他好哥们儿将他拽了起来，看着他沉重的步伐，一脸的沮丧，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他吧？

胜利时的他霸气侧漏，神采飞扬，我顶多是崇拜他、敬仰他；而失败时的他暗淡无光，汗水淋漓，让他原本就不是很出色的面容看上去甚至有些丑陋，平凡无奇得和芸芸众生中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一副模样，我却不落俗套地被这样一副面孔叩动了心门。

我看到了他的弱点，感受到他有血有肉得如此鲜活，心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陷了进去，你说感情的事该找谁说理去？

4

自打确定了对C君的心思后，我就一直想找机会向他袒露心迹，但校园那么大，能偶然遇见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只能去他最常出没的球馆碰运气。

有次我去了，但他并没有来，我郁闷地坐在一旁发呆，安心学姐坐过来跟我说：“看谁看得那么入迷啊？A君还是B君？”

A君和B君虽然球打得不是数一数二的，但长相是数一数二的。他们也是社团干事吸引学妹最好用的撒手锏，好多女生都是冲着他俩来的。但这两个男神实在太高冷，很难接触，有的人觉得连话都跟他们说不上就不太来参加活动了，还有的人就退而求其次了，那个“其次”便是C君。

他相对不那么高冷，至少能给你一些礼貌的回应，而不是一个大大的臭脸。所以跟他搭讪的学妹挺多的，当然我就是其中最凶残的一个了！

我诚实地跟安心学姐说：“我对A君B君都没兴趣。”

她说：“那就是为了C君呗。”

我不说话，挠着头傻笑。

“那你可前路漫漫了，”安心学姐有些同情我，“A、B只是眼光毒，C是根本没那心思啊，清心寡欲得让我们都喊他C长老。”

我有点诧异，但并没当回事，听过两个推销员去非洲推销鞋子的故事吗？一个推销员到了非洲一看，说：“天哪，他们都不穿鞋，我怎么能向他们推销鞋子？”而另一个说：“天哪，他们都不穿鞋，我得卖出去多少鞋子啊！”

很多市场需求是需要引导的，因为消费者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就是抱着第二个推销员的乐观态度，觉得他若是没有需求，那我可以给他创造需求嘛！

5

那段时间比赛多，C君练球练得比较频繁，基本我每次去都不会扑空。据我观察，他打球时间固定在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我便掐着时间六点半到场。

来早了极有可能会被学姐拖上场替打，那我才洗过的蓬松头发和精心描画的淡妆不全毁了吗？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全，为了他我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终于等到C君背上球具准备离开，我上前假装偶遇。

他看到我有些诧异，说：“你不是刚来？”

我假装镇定地说：“来晚了，找不到场地，打算直接去食堂吃饭了，你去吗？要不请我吃饭吧？”

C君一摸裤袋说：“没带饭卡。”

我赶紧献宝似的掏出饭卡说：“我带了！我请你！我跟你说这边食堂的蜜汁鸡腿简直棒呆了，我请你吃一个吧！不过下次你可得请我啊。”

“哦……好……好吧……”

C君几乎找不到插话的缝隙，就被我拽着走上了通往食堂的岔路。那顿饭我吃得美滋滋的，蜜汁鸡腿也空前绝后地香甜。

但好景不长，第二次我便发现他是个骗子了，他白吃了我一个大鸡腿，却坚决不肯回请我！因为我再用同样借口拐带他时，他就推托说一身臭汗要回去洗澡，死活不让我再把他引上通往食堂的岔路了

于是单独相处的时间从一顿饭的时间缩短到了从球馆到寝室的时间。更糟糕的是，情况还在每况愈下，后来从球馆到寝室的双人行又变成了三人行、四人行，我慢慢察觉到他刻意的疏离。

而那只落空的大鸡腿一直欠到我和他在一起后，我才报复性地讨还。它的象征意义强烈，我像得了病一般顿顿要吃，少一顿都不高兴，吃到卖鸡腿的阿姨一看到我来就笑眯着眼用大颠勺舀起模样最俊的那一只，就等着放进我的饭盒。

如此这般几次，我的意图已成司马昭之心，C君也不止一次话里话外地暗示，说他现在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觉得交女朋友是个太麻烦的事儿，没精力也没时间。

我说：“你大可以腾出打球的时间谈恋爱啊。”

他说：“我花时间打球能提高球技，强身健体，花时间谈恋爱能得到什么？”

这话颇有点看破红尘的味道，难怪别人要叫他C长老。

可我认为当男生搬出不想谈恋爱的借口时，需要分辨他到底是真不想谈，还是只是不想和你谈，这点相当重要。

而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不讨厌我，甚至还有点喜欢我。

为了不让别的小妖精有可乘之机，我决定率先跟他表白，我得确保他一旦动了谈恋爱的心思，我能排在队伍的头一个接受检阅！

6

打算跟C君表白的头一晚，我们寝室紧急召开了卧谈会。

六个室友旗帜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主战派，一边是主降派。

主战派积极为我的表白计划出谋划策，主降派一个劲地泼冷水，说：“你可别去丢人现眼了。”气得我想跟她打一架。

主战派加我一共五人，而主降派只有一人，就是我的死党蒙奇奇。

蒙奇奇天生怂货一个，国家退堂鼓一级演奏家，她心里有喜欢的男生，硬生生暗恋了五六年也没敢让他知道。我不止一次地劝她：“你得说出来啊，不说谁知道？万一他也喜欢你呢？你说了起码还有一半的机会，不说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她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我永远不说就永远不会失败了。”

可她也永远不会成功啊，反正已经踏着底线了，为何不背水一战呢？为何就顺从地走进黑夜呢？反正我完全不能理解她，天想给你下烙饼，你起码还得主动仰起脸等着接吧？

经过一夜脑力激荡，我总结出了几种表白方式，含蓄如写封情书，狗血如在他宿舍楼底摆蜡烛，恶俗如送花，而脱俗的一个都没有，集齐一屋子单身狗的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耳目一新的招式。

当大家集体陷入沉默的时候，蒙奇奇冒出一句：“成不成不在于方式啦，他要是愿意，你捡坨狗屎送他他也愿意；他要是不愿意，你把你的心掏出来雕朵花他也不会看一眼。”

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