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浮光录》 第十六章 封山(二) 免费试读
她并未如愿……
头顶之上,漫天细雨碧色莹莹、如烟如雾,映得下方灵苍的山水人物俱都覆上了一层青光,降到半途,便无声无息地鳞次消失,像是自行融化在了空气中一般。
接着,灵苍上方的空中,一个笼罩了整个宗门、由极淡极淡的青气凝结成的光罩忽然浮现,只闪得一闪便即隐去。
此时天空之中又复一碧如洗,被先前八条青龙冲散的云团再次慢慢凝聚了起来,所有归于平静,仿似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云曦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像,此前林素素带着一群跟班折腾出的满天瑞彩霞光,与之相比竟真的都成了笑话。
她心中震憾尚未平复,仍呆呆地望着天空,眸子里倒映出碧蓝的天幕上一群正往灵苍山中投来的飞鸟。
想是它们方才因被大阵声势所惊,纷纷飞出,此时风平浪静,又集结成黑压压一片准备还巢。
云曦的视线本在无意识地追随着那片鸟群,忽然瞳孔就毫无征兆地猛烈收缩起来……
只见随着鸟群的飞近,像是触动了什么无形的禁制,灵苍上空那层淡淡的青气罩子又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鸟群便如下饺子一般纷纷撞了上去,与青气甫一接触便立即无声无息地化作朵朵青焰燃烧了起来,眨眼变成飞灰四下飘散。
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都已消失,只有空中无数飞鸟结成的一条巨大黑瀑犹自倾泻而下,被那道淡之又淡的青气一阻,溅起无数光焰,随灭随生、寂静而又暴烈。
壮美到了极致,却也残酷到了极致。
那些小小的生灵,就此将微不足道的生命无声地燃尽于这场青色烟火,落进旁观的强者眼中,不过是看了一场美不胜收的瑰丽之景!
弱肉强食,何其不仁?又何其公平?
像是只一瞬间,又像过了一万年,鸟群早已消灭殆尽,空中青气重又悄然隐去,不显踪迹,空无一物,看不出一丝异样。
好厉害!
这便是仙门各宗派用来压箱底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么?
记得灵苍弟子中曾有人无意说起,天下比灵苍强的宗派还有很多。
那么灵苍的护山大阵已然强悍至此,那些一流宗派又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自知道世间有求仙者的存在以来,直到今天这一刻,云曦才终于对“仙门”两个字生出了真正的敬畏之心,因为长期以来的那个梦境而对于仙者的隐隐不屑也随之消散。
仙者无奈,只因强中更有强中手,而自己,却才仅仅刚踏上求仙的第一步而已。
性子,似乎该改改了。
戒骄戒躁,如履薄冰!
……
回到房中,云曦将灵苍经拿在手里,一边仔细研究着书中描述的进境之状,一边盘坐在榻上运功仔细审视起自己体内的真气来。
这么仔细比较之下,果然察觉出不对。
灵苍经中对于境界有成时的说法是“灵苍,以木为本,水精为辅,气呈翠碧,极致时周身经脉尽弥青木之精,韧而固之,生生不息”。
而自己这些天来所凝炼出的,却是完全不同。
体内生出的那一小丝真气,色作银白,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带有浅浅紫金色的光点,随着真气流转运行,那些细如微尘的光点又纷纷吸附到沿途的经脉内壁上,带来阵阵舒适的暧意。
之前未向沙红绡道出异样时还未意识到,如今这有意体会之下,体内暧意倒与那张方巾的触感十分相似,莫非……
想着想着,云曦忽又自觉好笑,情不自禁地微微摇了摇头。
还是少把自己想成什么天纵英材什么神物之主吧。
易招灾惹祸的!
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赶在林寿得知以前,想法子将真气有异的事遮掩过去,以免横生枝节。
她皱眉愁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
旁人探她真气,只能试得境界深浅、真气秉性,不可能像自己内视般一览无遗。
不如便将灵苍经所述的诸般境界表现烂熟于心,待必要时故意控制体内真气,令它表现出正常之态?
越想越觉可行,云曦便立时从灵苍经中找到对应自己目前境界的***,逐字逐句地对照着控制真气演练起来。
体内那丝真气也是神异,她此时有意为之,竟未再如往日一般固执,而是十分老实地依着她的心念运行,表现出一副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孱弱之态,与她如今这个仙道新进弟子的身份倒很是吻合。
云曦尝试着以这种状态重新施展一些初级法术,开始时还不太熟练,后面渐渐便自如起来。
到此,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日后对上那位隐隐透着威胁感的师尊,总能少些忐忑了。
……
晚上,云曦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梦。
她梦见在飘渺的仙山巅上,一名美貌女仙,正跪在白玉铺就的广殿上,为赐婚之事与堂上神母抗声争辩。
神母身后簇拥着万千瑞气,周围翩飞着无数天女,接天壤地、宝相庄严。
她静静对着堂下女仙的反驳,面上不见怒容,倒透出些无奈,像极了一位正为偶尔捣蛋的孩儿头疼的母亲。
她看着女仙,慈悯而专注。
云曦却看着她,在梦里无声地流下泪来:
“有多久未见您了?可……可我们却分明从未见过!
这种恍然隔世的永别之哀是从何而来?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跪着的女仙犹在面无表情地冷着声音向神母陈情:“您若定要让我嫁人,便需得同意我往人世走一遭,我要知道,爱是一种什么东西?”
神母面露不忍:“痴儿!为人之苦,岂是你想像中那般简单?”
女仙却是不依:“再苦能苦过浑浑噩噩与另一个莫明其妙的人共渡万年、亿年!乃至永生永世?
您说时日久了,自然生爱,便不会再厌憎与那人朝夕相对,可我不愿等,我定得先知晓,爱到底是什么滋味?”
……